冢与骨

我冢即我骨,我骨亦我冢。
我冢埋我骨,我骨筑我冢。

承诺(咎安)

“我,谢必安!”

“我,范无咎!”

“从此,结为兄弟!”

站起来之后,我看到无咎转过身面向我跪下,“拜见哥哥!”我连忙把他扶起。

我和他的感情一直很好,日子本应如同流水,平静地过去,但是那天……

“七爷!七爷!”一个下人焦急地闯进了我的宅邸。我走出来,那人一看到我就停住了匆忙的脚步,捂着肚子喘起了气,“七爷,八爷他……”那人一边喘一边抬起一只手指向自己身后。“怎么了?”我心里突然有些慌。

“八爷他,他又打人了!”

我当时应该是冲了出去,心里很慌,我感觉我全身的器官、内脏都在我的体内尖叫。我拼命祈祷着,无咎你不能再犯事了,无咎……

街上一阵骚乱,我循着声音找去,果然找到了无咎。他的脚边正匍匐着一个人,那个人看上去脏兮兮的,衣服上全是尘土,大概是被无咎打得吧,我心里暗想。

“无咎!”我喊了一声,他猛地一抬头,对上了我的目光。“走吧,”我说,“你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。”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,把那个人拎了起来,让他坐到地上,“滚吧,别让我再在这看见你!”

他向我走来,我挥挥手示意他跟上。

终于没事了,我悄悄瞥了他一眼,“无咎,那个人犯什么错了?”“偷东西。”“偷东西而已,你至于把他打成这样吗?”“他偷的可是哥哥你的东西啊!”他突然目光灼灼地看着我,“你是我的结义兄弟啊,你的东西丢了,我能不为你出气吗?”

“我的东西?”我转过头问他,“什么东西啊?”很奇怪,如果有人需要我帮忙一般都会直接向我提出来啊。如果需要钱不至于偷我的东西啊。

“那把伞啊!”无咎说,“那把黑伞!”我想起来了,会做那种伞的,整个都城也就有四五个人。的确有不少人稀罕那把大伞。

我没说什么,几天之后,无咎因为这件事受到了惩罚,整整五十大板。

我把他扛到我的宅邸时,他依旧是一副很疼的表情。我赶快为他包扎了一下伤口。“我得为他做点什么。”我在心里说。

“那个,无咎啊……”“什么事?”“等你伤好了,为兄和你出去走走,如何?”

看得出,无咎很期待这次的约定。

半个月后,我和他一起去了城郊,阳光很好,暖融融地照在我身上,空气里飘着令人舒适的新翻泥土的气味,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新鲜和愉悦。

无咎又提起了那把伞。“那人想把伞偷去卖掉。”他说,“我当时一路奔到了海港才把伞找回来。伞都被人装上船了,我要是再晚一步就找不回来了。”“一把伞这么值钱?”我有些震惊,“不至于吧?”

无咎没在再说什么,只是笑了笑。

那天的天气变化很快,转眼乌云就密了起来。“好像要下雨了。”我说,“无咎,你在这等我,我去拿把伞。”

我记得很清楚,我说这句话的时候,我们俩在桥下。

果然,雨点开始落下来了。当我匆匆赶回宅邸,却发现我的伞不见了。海港!我脑海里猛地浮现出这个词。

果然,那个被无咎打的人又来偷伞了。我的伞出现在了海港。

我一直不懂,只是一把伞而已,为什么会有人觊觎它?

我请求船长把伞还给我,却遭到了他毫不迟疑的拒绝。“哟,七爷?”一个傲慢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。我扭头一看,发现是这里的总督先生。

“程总督,”我朝他行了个礼。当他明白我的意思后,傲慢地点了点头。然后换了一副神情,对着船长点头哈腰,“巴登老爷啊,这伞是七爷的,是被偷来的,您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把伞还给七爷啊?”

船长犹豫了一会,我心里很着急。“巴登老爷,还请把伞还给我。我弟弟为了这把伞受到了杖罚,我不能让他白白受伤啊。”

雨越下越大了,刚开始还是毛毛细雨,现在已经有了不少积水。

当我浑身湿透地赶回和无咎约定的地点,桥下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。这下我彻底慌了,“无咎!”我了解他,我太了解他了。我不来,他是不会走的。他一定还在桥底。

水中忽然伸出了一只手,这只手已经说明了一切。

我流着泪跳下去,将水底的人带上了岸。可是已经太迟了,无咎已经没有了呼吸和心跳。

我抱着他冰冷的尸体在岸上坐了很久,久到连我自己都忘记了时间。雨水还在不断洒向我和无咎的身上,从未有过的冰冷。

我不能让他一个人走在路上。

我脖子上的绳子越来越紧,我的呼吸开始困难,意识也开始模糊。

但我不后悔,甚至希望这些能快一点进行。

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忘记那把伞,正是因为那把伞,无咎遭受了此生唯一一次惩罚;正是因为那把伞,我没能及时回来。

也正是因为那把伞,我和无咎都还存在。

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觊觎这把伞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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